在得知了陈呈的中考志愿以后,尹明像是变了一人,话匣子完全打开了。
“你知道王桐吧,就刚刚入选国家队那小子,93年的,比你大不了几岁,我带他的时候天天不好学,被我教训了一顿才算有了点长进。”
“还有刘兵兵,广东来的小孩,刚来青年队那会儿谁也管不了他,被我放到预备队沉了两个月才老实,没想到这几年进了一线队表现还不错,今年还给我拿了个最佳新人奖回来。”
听着尹明闲聊般的调侃,陈呈的脑子基本是炸开的。尹明刚刚一口带过的两个名字,王桐和刘兵兵,都是鲁能足校前几届的学生。这两个人在鲁能足校的学生眼中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,93年出生的他们,还不到18岁就已经在鲁能一线队踢上了比赛。14年的时候,足协还没有颁布U23新政(注1),能在那样的环境下以18岁的年纪在中超豪门中立足,这是陈呈和刘潇等一众人一辈子也不敢想象的高度。
而这两个他们心目中的偶像,到了尹明这里却成了没长大的黄毛小子,这言语间给陈呈带来的震撼简直难以言表。
“怎么,我看你好像有话要说?”发现了陈呈脸上的异样,尹明主动问道。
“啊,是,您刚刚说到桐哥和兵哥,他们现在还在这儿训练么?”
“当然咯,现在联赛正踢到关键阶段,他们当然还在基地训练,只不过不归我管就是了。”尹明说着瞟了眼手表上的时间,“下午的训练课快开始了,既然你那么感兴趣,走吧,我带你去看看。”
跟着尹明来到训练场,陈呈一眼就找到了人群中两张稚嫩的面孔——王桐和刘兵兵。
“诶,尹老大,你来了。”看到出现在场边的尹明,代理队长王勇珀主动上前打了声招呼,其他队员也纷纷向他问好。
此时训练课才刚刚开始,球员们还在热身阶段,球队的巴西籍主教练库卡还未出现在训练场上,因此球员们也有机会来到场边和尹明闲聊。理所当然的,站在尹明身边的陈呈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。
“喂,小孩,你是青年队的?我怎么没见过你。”一线队里年龄最大、资格最老的中后卫杜巍率先和陈呈唠上了。
“不,我是鲁能足校的,刚念完初中,还没进青年队。”陈呈仰着头回答道,身高1米87的杜巍对陈呈来说就是一个巨人。
“原来是足校的……”杜威轻轻念叨了一句。
“看上去挺瘦的,踢的应该是前锋吧。”赛季初刚刚加盟球队的门将王大磊分析道。
“是,我踢中锋,偶尔也能踢边锋。”陈呈向王大磊投以仰慕的目光,他是陈呈在国内最欣赏的守门员,在他的记忆中,加盟鲁能的第一年王大磊就拿下了那个赛季的中超金手套,不过那应该是六个月以后的事了。
正当大家攀谈地起劲时,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:“嘿,大家看,他手里拿的是什么?”
正在和偶像王桐交流经验的陈呈突然一愣,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——该死,我怎么还攥着这两条芙蓉王,要是被他们看出了我是来这儿给教练送礼的,该有多看不起我。
想到这里,陈呈倒吸了一口凉气,嘴巴也止不住哆嗦了起来:“这、这是……”
“嗨,就你郑峥问题多,陈呈在足校的教练跟我是同学,这是我托他帮我送的芙蓉王,哈哈,那老家伙什么都不爱,就对烟上瘾。”
刚刚还在和王勇珀聊天的尹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陈呈身前,接着陈呈的话头解释了起来。25岁的鲁能后卫郑峥也明白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,连忙对陈呈投以抱歉的眼神。
郑峥的问题只是一道小插曲,随着气氛逐渐回暖,球员们很快又愉快地攀谈了起来。然而此刻陈呈的心里,却久久不能平静。
原来,尹明不是迟钝,而是早就知道了自己去找他的目的,只是藏在心里不说而已。恍惚间,陈呈想起了办公室门前尹明端详自己的眼神,那是多么精明而深邃的眼神啊,或许在那一刻,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为,就已经在他的心里透明化了。
可即便如此,尹明却没有另眼看他,甚至在自己遭遇困境的时候及时站出来替自己解围。
陈呈好像有点明白,为什么尹明能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在鲁能教练组立足了。
尹明并没有在训练场逗留太久,主教练库卡一出现,他就带着陈呈离开了。当然,陈呈也不负所望地拿到了王桐和刘兵兵的签名——光是这两位师兄的签名,就足够让他开心一天了。
直到陈呈离开,尹明都没有提起刚刚训练场上发生的那次插曲,陈呈知道,或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这都将成为两个人共同保守的秘密。
多年以后,当站在世界巅峰的陈呈开始撰写属于自己的回忆录时,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才被正式揭开,只是以那时的眼光再看,当初让自己面红耳赤、心跳加速的插曲,反而成了少年时代关于足球、关于恩师最深刻的回忆。
“哼,小子,吃了闭门羹吧,我都说了,尹明那人从来不收礼的。”
看到陈呈携着两条香烟从训练基地里走出来,门卫大爷得意满满地挖苦道。
“是呢,我还是太年轻了,多亏大爷您提醒。”陈呈附和道,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“真诚”。这一套表情几乎成了陈呈应对挖苦的绝佳法宝,连沈柯这样的痞子都被他制得服服帖帖,一个看门的老大爷自然不在话下。
果然,在陈呈的真诚地陪笑下,门卫大爷一张老脸僵地死沉死沉,却撂不出其他的话来,只能目送着陈呈离开。
“对了,大爷,您下个月还在这儿工作吧。”出了大门,陈呈突然回过头问道。
陈呈这话听上去怪怪的,门卫大爷愣了半天:“啊,是啊,怎么了?”
“那就……有缘再见咯。”
注释:1、中国足协于2017年颁布的关于U23本土球员上场政策,第一版新政要求每场大名单必须有2名U23本土球员,1名U23球员必须首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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